燕家庄村的乡情与乡思

曹会双

燕家庄村的乡情与乡思

我们从杨庄镇政府，向西北方向走，同车的王老师热情地和我说：“我们燕家庄村，现有560户，1680口人，57名党员，6名入党积极分子，村民以燕姓为主，还有闫、王、尚、陈、张、李、刘、薛、庞、朱等11姓氏。”对于村庄名字的来历，王老师还讲了个小故事：“燕家庄明初焉姓由山西省洪洞县迁此建村，姓名村焉家庄，相传村民焉星春进京考中进士，主考将焉字错读为马。焉星春恼怒之下将焉改为燕。由此改称燕家庄。”不过，这“燕”字好写好念，寓意也更好，莺歌燕舞也。
恰是收获鲜蒜的季节，远远近近的地里，都有忙碌的人们，一马平川的田园上，绿树掩映的燕家庄，正用整洁的街巷，鳞次栉比的院落，等着我们呢……


当夕阳红遇上幸福院

燕家庄村幸福院在党委政府的坚强领导下，在包社区领导的关心和支持下，经过紧张筹建并正式启用，幸福院建面共560平，其中配备有餐厅100平，厨房1间，娱乐活动室2间，休息室2间，盥洗室1间，为方便老年人如厕，改造厕所2间配备坐便式如厕器。幸福院是集用餐、休闲娱乐、日间照料为一体的综合服务中心。
2024年，还发动社会乡贤爱心人士为幸福院捐款20余万元，保证了容纳百余名老人就餐和娱乐活动的幸福院，更好地运营下去。幸福院的建成，标志着燕家庄村在关爱老人、提升老年人生活质量方面，又迈出了坚实的一步。
幸福院体现的是大民生，幸福院托起的是夕阳红的事业。老人们来，不只是吃顿饭，更是与同龄人与老邻居们，唠唠嗑说说心里话，打扑克下下棋，既是一种精神的放松，更是一种情感的慰藉。是的，幸福院架起了邻里之间的情谊，提升了老年人的幸福感获得感满足感。
看着各种设施一应俱全的幸福院，让我想到了一句话“村里负责地建，老人用得上，服务可持续性。”夕阳红遇上了村里的幸福院，是热乎软和的饭菜里，有关爱有体贴有温馨；幸福院里迎来了一群夕阳红，餐饭里有“老有所去”，院落里有“老有所乐”，这是燕家庄村特有的温暖底色。

共撑一个家的同林鸟

忠厚朴实的范秀朋，一看就是个居家过日子的贤妻；言语质朴的范秀朋，一看便知是个踏实肯干的良母。只说由衷之言，只用行动证明自己的范秀朋，在杨庄镇燕家庄村，年年被评为“好媳妇”，2023、2024年连续被评为“莱芜好人”，及济南市道德模范，这种村人的尊重社会的认可，既是顺理成章的褒奖，更是她实至名归的付出。
范秀朋家的小院，经她一双勤劳的巧手，拾掇得干净有序，经她操持打点的小家，殷实富足。她衣着素净的婆婆坐在那里，望着我们笑。她敦厚坦诚的爱人，忙着沏茶倒水，我对他说：“你找了个好媳妇啊！”他笑着说：“是啊！是啊。”并端过蓝莓及各种干果让我们尝尝。
范秀朋的婆婆有精神疾病，喜怒无常，多年来，是她承担起家庭的重任，不遗余力地照顾着婆婆，包括日常的大小便清理、洗衣换衣、洗澡擦身、疾病治疗等护理工作。

“我们定亲时，本来都在泰安打工，谁知公公得病了，我这个未过门的准儿媳，就这样照顾起两位老人来，一年多后，公公还是走了，也欠下了三万多的债。没有犹豫没有逃避的我，于2000年9月，义无反顾地与爱人结了婚。照顾不能自理的婆婆，成了我生活的重要内容。一天到晚地忙于吃喝拉撒中，也倒没什么，就怕婆婆犯病，犯了病后，她会失去一切自理能力，还会把好端端的饭菜倒掉，没办法，我就再去做。婆婆喜欢吃手擀面、米饭、水饺等这类软饭，我就经常调换着来做。过不了几天，我就给婆婆洗次澡，老人身上没有异味，家里更没有。”我夸赞她说：“你把老人家收拾得干净体面，院里屋外都干净，你真是个爽利人。”范秀朋笑着接着说：“作为农民，我不能全天候地看着婆婆呀，地我还得种，别的事我还要忙，所以我出门时，生怕婆婆自己在家摔倒了。我是人在外面，心在家里啊。去年某天，婆婆摔成了骨折，哎呀，着急的我啊！好在动了手术后，恢复得不错。让我欣慰的是，两个长大的孩子，有时间了，会替我照顾一下奶奶了。不管怎么说，让76岁的婆婆吃好喝好，是我做儿媳的责任。”我问她：“这样的日子有多少年了？”“已有二十六七年了。”
“最难的时候，是孩子小的时候，爱人在外打工，如果婆婆健康，会替我们看看孩子，可是……？最最无助的时候，是孩子生病了，那年，我一个人和孩子住院，爱人还得在家照顾老人和女儿上学……难也好，苦也好，都熬过来了，都熬过来了。”她笑笑，给茶杯里续水。“我认为，真心换真心，才有一个家的和睦幸福，婆婆状态良好，何尝不是对我的回报呢,我的爱人勤恳踏实，尽一切所能地去撑起这个家，相互扶持的我们，看着两个优秀懂事的孩子，再累再苦也值了。不仅如此，我的真心也换来了各级党委员真心相待，经过相关部门的鉴定后，我的婆婆享受了政府的优惠待遇，在减轻我们的经济负担的同时，也是对我的关爱与认可，我从心底里感恩！”
看看范秀朋养得花，看看静静坐着听我们说话的老人，看看她们一家人的幸福合照，我想起一句话，“孝，论心不论事，论事天下无孝子”，何况她做得已经够好的了！同为女性，我知道其中的难与苦，同样为人媳为人母为**，谁不想被捧被宠被疼爱呢。我们通常的婆媳关系的模式是——两个女人或是在家里亲亲热热地聊天，或是在家里吵吵闹闹地怄气，这都是婆与媳之间，最常见的情感互动和亲情交流，或是儿媳撒娇式地向婆婆吐槽一下他家儿子的种种不是，或是婆婆假装生气地要打自家儿子，为的是给儿媳以亲情支援，可她呢？“我想问一个事情，你的婆婆因为病情，不能像别家的婆婆一样，与你聊聊天拉拉家常，当你见到别人家婆媳关系融洽，说说笑笑时，你心里有没有遗憾或难过？”“我不难过是假的，看看人家婆婆和儿媳妇有说有笑的，但是我和我的婆婆是用语言沟通不了的，我也很想我的婆婆和人家的婆婆一样，在家里烧水做饭，我们从地里干活回来后，就能吃上热乎乎的饭菜，不过，我已经习惯了，只要婆婆身体好好的，就是我最大的幸福最大的安慰。”
我们道别了范秀朋家，我们边走边相互感叹，“真是不容易啊！况且是这么多年！就是亲闺女伺候自家的亲娘，也没有这么周到和细心的。”街上，各家各户的大门前，堆着刚从地里收回来的大蒜，这呈扁球形的蒜头，具有旺盛的生命力，蒜瓣紧密排列，如亲和的一家人，蒜香浓郁的蒜汁，如康健的守护神。从田间地头到餐桌，大蒜用它朴实无华的外表和内在价值，调味着农家日子百姓生活，更重要的一点，这蒜还有“分身术”，可另外长出蒜黄，蒜苗，蒜薹等。范秀朋，既是妻子又是妈妈，既是儿媳，更兼任着保姆及护理人员的职责，这比平常女人多出来的两重身份，使她不能像别人一样，可以放心地出去打个工挣个钱，看看外面的世界的同时，自己也开眼界长知识；使她不能像别的女子一样，晚饭后聚集到广场上，跳跳广场舞时，与同辈人说说聊聊；使她不能美美地化个淡妆，懒散地享受一下小日子的惬意。她还未嫁过来，生命就与婆家紧密相连了，这些年来，夫妻二人风雨共渡，一家人惺惺相惜，终于把日子过到了今天的殷实富足。
爱情是“此时此地”，事关现在，婚姻是“从此以后”，事关一生。一个女人，与其说嫁给了一个人，不如说嫁给了一种生活。再怎么精心选择的婚姻，都有其甜蜜和艰辛。因爱因缘而缔结的姻缘，让夫妻二人成为生命的同林鸟。范秀朋的爱人无不愧疚地对她说：“别人媳妇跟着自己的爱人享福，你跟着我却受这样的罪，我对不起你啊！”一句动听的话就甜半辈子的女人，本就奢求不多，真心对待这个家的范秀朋，听到这样懂得又理解的体己话，很知足。他们这对同林鸟，因为这个家而劳累而相互依赖和信任，因为共撑这个家，更懂亲情扶持的可贵，更知夫妻同心其利断金的重要性和意义。

心里有巧思，手中出锡品

燕家庄村人杰地灵，文化底蕴深厚，传统手工技艺颇多，其中，“燕氏精锡紫砂镶嵌技艺”，于2024年入选山东省第六批省级非物质文化遗产”。一听说锡雕，我是非常感兴趣的，一是以前曾看过锡雕的展品，二是自己对与“工匠”“匠心”有关的手艺，都存有敬意,三是在我童年的记忆里，爷爷对那把锡做的酒壶，格外珍惜。
一块“燕氏精锡紫砂镶嵌技艺工坊”的门匾，欢迎我们的到来，一棵葡萄架与我们热情寒暄，燕相辉师傅正在火炉旁，忙着做锡器，健谈的燕师傅，边介绍手中还未成形的锡器，边让我们看那几大橱柜的精致锡品，品种繁多的锡品，向我们诉说着一个家族手艺人的传承故事。造型丰富装饰精巧的锡雕技艺，显露着手艺人在雕刻锡器时的独运匠心。

锡是一种金属元素，表面呈略带蓝色的白色光泽。锡的熔点很低,且有避光、密封以及抗氧化等性能，锡壶具有储茶色不变，盛酒酒醇香等功能，这些都使它成为手工雕刻的首选金属之一。我们莱芜地区，因其丰富的锡矿资源，自古以来便成为锡器生产的重要基地。在唐宋时期，莱芜锡雕便因其精湛的工艺和独特的造型而闻名遐迩。明清时期，莱芜锡具的生产达到鼎盛，成为皇室贵族爱不释手的御用之物，在民间不仅日用品需要锡器，婚丧嫁娶都离不开锡器。
燕家庄锡雕，起源于明代初期的燕家庄村。燕氏祖先由河北迁来，先在陈家楼村落户，迁来时就带来“锡紫镶嵌”的手艺，已有600多年的历史。后来，又在燕家庄正式打出招牌，做起“打锡壶”的生意。上世纪七十年代，“燕家庄锡壶”已是家喻户晓人尽皆知，红火的生意，也让燕家的日子殷实富足起来。
1950年出生的第四代传承人燕相辉师傅，从8岁开始就给做锡壶的父亲帮忙拉风箱，14岁正式从事这一行当，做锡壶的同时，更做各种锡器，平时，他五天要赶四个集市，必须按时保质保量地送到顾客手里。好手艺来于苦练，好技艺来于磨练，做这一行当久了，尺寸就在心里，不用尺量，巧思熟虑下，精美锡器就在十指下呼之欲出，他做的锡器最薄处只有6毫米。
随着全国经济的发展，烧水用的锡壶被铁壶和铝壶所替代，酒具也被瓷器所取代。燕家庄锡壶，开始步入低谷。眼见着锡壶生意萧条，眼看着这门手艺处于濒危状态。1987年，为了将这一传统技艺传承下去，不至于断层失传，37岁的燕相辉师傅，就打点行装，三次南下，去江苏宜兴的紫砂生产地取经，千里迢迢，不辞辛苦，背回了300套紫砂壶具、酒具。凭他多年来的镶嵌技艺，反复斟酌，将锡制的茶壶、酒壶的盖、柄、嘴镶嵌在紫砂茶壶、酒壶的相应位置，使身处异地的两种不同物品精准完美地合而为一，使南方的紫砂制品得到了升华，使北方的锡具制品有了销路。从此，过去的“燕家庄锡壶制作”正式改名为“燕氏精锡紫砂镶嵌技艺”。
制作锡壶的工具主要有铁拐针、杨头、木锤、钳子、沟尺、石板、线绳、烙铁、铁锅、铁锤、焊锡盘、铁挫，钢挫等。燕氏精锡紫砂镶嵌制作技艺，其工艺主要有——1.选料：选择熔点较低的精锡，紫砂壶；2.化锡：放入铁锅内，慢火加温，全部熔化后倒入石板中，使之冷却成0.1-0.2cm的锡板；3.划模型：用铁剪子画出成品的图案；4.剪模板；5.敲打成形；6.焊接；7.旋床刨光：使锻面平滑光泽；8.手工挫磨；9.手工刨光：使之呈现金属光泽；10.镶嵌：将做好的锡制茶壶盖、茶壶柄，锡制酒壶盖、酒壶柄等分别镶嵌在紫砂茶壶和紫砂酒壶上。这就是“燕氏精锡紫砂镶嵌技艺”的十道工序，每一道工序都有严格的操作要求，相辅相成、不可或缺。主要相关制品,还有各种规格的锡制装饰品、素子壶、六楼壶、各种古瓷复原产品及各种镶嵌产品等。
锡制的茶具酒具等，不仅是生活用品，更是一种精致的民间艺术品，不只是茶文化酒文化的升级，更是民间艺人在乡村阡陌间，对未来的美好向往，对美好生活的赞美与颂扬。尽善尽美的工艺追求，是审美的理想寄托，又是百姓心灵地契合与憧憬，更是一种对生活、对自然、对人文的独特理解和表达。
几大橱柜的精致锡品和我们说：“精锡紫砂镶嵌技艺，承载着深厚的历史底蕴，通过这一技艺可以窥探古代手艺人的智慧和创造力，为我们了解历史提供了一个珍贵的窗口。”
墙上挂着的“省级非物质文化遗产”的牌匾，和我们说：“作为特定地区的非遗项目，精锡紫砂镶嵌技艺代表着当地的文化特色和传统，是地域文化的重要组成部分。精锡紫砂镶嵌技艺，它体现了中华民族的勤劳智慧和审美情趣，是民族文化的重要载体，有助于增强民族自豪感和凝聚力。”


燕师傅特意拿过一个紫砂茶壶，对壶嘴处边说边演示了几番，我们才看明白——正面看是椿狗子，倒过来看就成大象的鼻子了！哈哈！惊讶中，我们各自拿在手里边赏边慨叹：“真是构思巧妙啊！真是个人心里出啊！”是的，“外师造化，中得心源”，这是燕师傅将平时的观察，生活的感悟和内心的奇思妙想，用一件件锡品表达出来了，“表达你的发现”，被燕师傅诠释得完美娴熟。
这是一个民间艺人的巧手妙思，这是一个普通手艺人的精巧匠心，这更是一个锡雕传承人的巧手神工啊！


燕家庄村北临东西向的赢汶河（汇河），俯视嬴汶河，犹如“蛟龙戏水”，又如“龙飞凤舞”，有“龙凤呈祥”“马到成功”之寓意，因此，燕家庄村自古就有“人才辈出、人皆地灵”之美誉。
村南有处池塘，清波连连，垂柳拂堤，睡莲柔媚，坐在凉亭下，风惬意，情旖旎，心徜徉。这池塘和凉亭，是一在外工作的王姓成功人士，回乡出资修建的，哦，饮水思源，乡思难忘，这是对燕家庄的感恩与回报啊。有道是“好男儿志在四方”，有作为的年轻人，都渴望走出故乡，去看外面的世界，去闯荡去寻梦。而生于斯长于斯的燕家庄，始终是他们的生命渊源，灵魂的牵挂。家乡的风物，家乡的人和事，与他们亲情相连血脉相通。乡思如泉，吮一口是甘甜，乡情如酒，衔一丝是清香。恬淡如水的乡情，是每位村民的精心维系，深邃绵长的乡思，是每个远行人千百次的想念。这份难舍的故土情结，就是对燕家庄村的挚爱，就是对燕家庄村的眷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