赢中开出的花

曹会双

赢中开出的花

多年前，一位同单位的文友，用短信和我说：姐，从你的文章里可以看出，你没有被这个复杂的社会所浸染。她是说，我在生活众多不如意面前，还能保持一颗文心，很不容易。
我的单位是个重工业，平时看重的是生产任务，是安全操作，是产品的合格率，是年底能不能提前完成年度计划。生硬的指标，准确的生产数字，有着金属性的冷，与诗意无缘与诗心无分。特别是穿上标志性的工装，淹没进设备丛林中，毫无个人存在感，再被无尽循环着的噪音所屏蔽，更无个人的辨识度了。阴阳颠倒的三班倒，让睡眠黑白颠倒。锱铢必较的人事关系，让人崩溃。平时为了先进名额，争得老死不相往来。活好干，人难处的复杂环境，让心僵硬情感漠然。
积重难返的老单位，在职的职工大多数初中毕业，还有些半文盲，鲜有人有追求梦想的冲动，就是少有人激情四射，想干一番事业，也在漫长的蛰伏期中渐渐萎靡了，或是被看不到星点光明的冗长失败给PK掉了。激越需要呼应，理想需要碰撞，没有同行的环境里，你想标新立异，就是与群众隔心隔肺，就是不向组织靠拢，被排挤被挤兑被算计是理所当然。工作只要求你尽职尽责，安全上班安全下班，上好8小时，不给单位添乱就是添砖加瓦了。何况，你纵有横溢才华，纵然工作能力超强，没个背景推荐你，没有后台推送你，你入不了重用的名单里。更何况，大家都是这么平庸地过，你凭啥独具一格啊？四面楚歌中的梦想心，也就不由自主地选择“躺平”了。
我真正认清了所处的环境后，有过短暂的心灰意懒，幸好在一些鸡汤语的激励下，还是决心自己给自己一份追求梦想的权利：阅读与写作。梦想是自己的，我改变不了周围的人和事，我能改变自己的观念，争取梦想的最大利益。“勤人的社会里不许懒人流连，懒人的社会里也不许勤人立足。”随波逐流的职场中，容不下我和我的阅读写作。此起彼落的恶言恶语恶性循环，我由不能隐忍到能容忍，环境的不支持不理解，并没有让我放弃，更没有消灭我的意志，反而更激起了我的斗志。我像个战士冲锋陷阵，我像个有点武功的人放荡不羁地行走江湖。我把自己的尊严一层层撕下来，扔在地上，任其践踏践踏，任其摩擦摩擦。没有一点虚荣心后，我才重组了自己，也不管身上的污秽，勇敢地爬起来，站直心继续和阅读并肩和写作共舞。我超越了自己，超脱了自己，这正是我想要的人生境界。2013年，我终于获得一个全国征文的三等奖，捧着红红的荣誉证书证明了自己，也算是我个人的温柔反抗吧。
“平民阶层对读书有学问的人，既敬畏又多少带些看不起。敬畏他们‘有知识’，看不起则是‘学的这个如果当不了官，有啥用呢’”我就是在这样的人性生态里，边被睥睨着边听着呼呼而过的风凉话。我没有逆来顺受，没有走为上计，也没有以牙还牙，只是无声地坚持着。在干好本职工作的同时，我利用所有的业余时间，去发展个人爱好，我是物质精神齐抓共进。人生是长跑，不必只争朝夕。我文字的原创力，证明了我的人品，证明了我的选择是对的，没有给别人造成损害。我经年的坚守，就是亮点和胜出，别人再怎么诋毁和否定，定不会让我的创作实力减分。
与我同单位的那位文友，几年后就辞职了，热情洋溢地去外地投奔爱情，结果，感情变异，母子分离，自己也漂泊异乡。她经受了更大的情感重撞，遭遇了更大的苦难。她还有一颗文心一颗诗心吗？还对生活抱以热心和素心吗？我送她祝福三千里！
凭借一本本书，一粒粒真实的文字，慢慢治愈着梗在我心的宿疾。并以“胸怀是由委屈撑大的”为至理名言，让自己从心胸狭窄到心胸开阔，撑大的胃可吃四方的粮，撑大的胸怀是世间苦难的饕餮者，这是生命之升华人生之见识的底座。心太小，再甜的西瓜也抱不住，啥事也扛不起。心揣玻璃心，碰碎的玻璃最先扎伤自己。
有一天，我把近五十本获奖荣誉证书摞高，大小不一的证书，抵消了我众多的委屈，证书们深深浅浅的红，是我备下的精神炭火，还有二百多万字的个人博客内容，挺括地保存成了我个人的写作品牌。从写作“小白”到写作者，我渐渐确定了写作地域：以我们这个重工业单位为圆心，以凤城为半径画写作的圆，写我们这些社会边缘人，写我们这些弱势群体的柴米悲欢，写如我这样的追梦者所经历的挣扎、苦痛，无助和艰辛。
无论有多少的屈辱让我流泪，无论有多少的怨怼积压在心，我仍然对生活对人间充满热爱心怀美好。人生来一场本就是受苦，不是在此处受苦，就是在别处受苦，不是受这样的苦，就是受那样的苦。苦有N种类型，我所受的都是最平常的苦，所以我对命运怀有感恩。时间经过了太多的事，也沉淀下好多的事，嘲笑我的人愚弄我的人，大都原地踏步地退出职场中心，我在退出中还有一方精神的舞台，我仍可以用语言出演精彩，用文章走出彩的T台。我比他们活了两倍的人生，我有了两重的人生体验，这就是我的赢。
世事如刀，我来领教。若不经历种种困窘，未有心灵的挣扎来刷新认知，我对尘世的体悟可能还是浅薄的，笔下的语言可能还是迷惑的。所有的经历都是成全，所有的苦都是为文字添加的修辞。我从无知到有知，从脆弱到坚强，都是艰难所赐予的人生况味。
“生活中所经历的苦难都是财富，经得起，才有悟，才有道。”这是我赢中开出的领悟花。
”我站在一楼，有人骂我，我很生气；我站在十楼，有人骂我，我听不清；我站在千米山顶，有人骂我，我听不见，眼里只有万里山河。“这是我赢中开出的格局花。
“那朵莲，要经历了风雨，经历了伤害，然后，依然傲然，依然带着跋扈的清凉，带着低调却从容的温暖，和出污泥却仍然不染的素贞。”这是我赢中要开的素洁花。
“吞下命运给你的苦，再还给他一颗糖”，我赢中开的致谢花，是对命运的躬身一礼！


我这小本生意，该概不赊欠


软枝黄蝉

她的小诗只有十来行
排在众诗的末尾
八十多个字，不挤，不闹
静静地待在那里
那句诗眼，似朵软枝黄蝉
用可爱的明黄对人笑
三分欢喜四分眷恋中
我小心地挪进自家篱笆院子里
明年开春，它会分孽出好多株
在它的点拨下
我的习作若开出几朵软枝黄蝉
就是不被入选
也是命运的奖掖


草莓味的笑

小姑娘的笑是草莓味的——
她在省外打工的爸爸回来了
新衣服新玩具新书包乐得她直蹦跳
爸爸用皲裂的双手搂紧女儿
生活太累，需要有甜润嗓
生活太苦，需要加点甜味
女儿的笑，甜而不齁


红辣椒

母亲穿好的红辣椒串
挂在门前的墙上
她们淘气，以线为桥，推推搡搡
她们也乖，以线为操场，排队出操
风来了，她们嘻嘻哈哈地玩跳绳
有一个红辣椒绊了一下绳
输下阵来，在一旁蹲着哭
母亲过来怜惜地扶起她
红辣椒见母亲手里拎着五花肉
知道晚餐是五花肉炖白菜
她不哭了，她要去参演


冬天

冬天这幅小篆
左不见撇右不见捺
藏起锋芒，以唯美显古风古韵

冬天这首五绝句
崇尚自然真趣
短而味长，一个眼神就有百字内容

冬天这帧简笔画
敏锐观察中快速捕捉
简洁洗练，用疏朗线条呈现美好


压惊

今天的奖金数额
被别有用心的人砍去了一大块
闷闷不乐的他，在灯下读《瓦尔登湖》
给心情压压惊

因为工作出了大的纰漏
她一边交罚款，一边写长长的检讨
夜晚回家来，抱着熟睡的儿子
给泪水压压惊

昨天被前同事的恶言恶语
蛰伤了平静
今天一大早，我写了一首优美的诗
给自己压压惊


四瓢冬意

从山腰上舀一瓢冬意
给清晨的阅读
书里的意境会在书外迤逦

从麦地里舀一瓢冬意
给中午的思绪
好多的郁闷会得以突围

从河滩边舀一瓢冬意
给黄昏的清唱
众逸趣会译为性灵小品

从市井中舀一瓢冬意
给夜晚的梦甜
梦里的闲适路宽出了两米

噢，亲爱的友朋，你也想要一瓢
呵，我这小本生意，概不赊欠
请先拿出真诚的银两哟


月夜

一片月光下，我们一同坐着
旁边是吐了缨的玉米地
我俩说着大串大串的知心话
如同做了一个又一个的好梦
晚风满含润意，沁人心脾
我俩如堰边含葩敛翅的金针
各自摇动着各自的梦想
之后，我到了凤城，你去了凤城外
我们从少有联系到没有了联系
那个一望无垠的月夜
金针花一样开在我心塍上


流蜜溢糖

这千字小文
一连串地流蜜溢糖
我先当了一只蜜蜂
采满了花钵才回
待了半天，还是眼馋
返回——
是甘蔗的，砍倒扛走
是糖葫芦的，全包了
是糖罐的，抱回来


小贩

她用的语言真鲜艳
像刚摘下来的草莓
她用的比喻醇香极了
像刚上市的樱桃
她用的排比甜汁真多
像九分熟的桃子
她这个修辞的小贩
最会揣摩读者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