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然看见你，心下欢腾

曹会双

世间给我们的美妙


母亲，给您添添土

母亲，母亲，母亲
女儿我以字为土，给您添添土
以词燃香，和您说说心里话
我现在摆脱了是非的漩涡
不必时时用心剑斩苍蝇了
可以在书的绿冠下
豢养思维和幻想
可以用蓝笔红笔随意搭建梦舞台
可以随时做个心灵捕手
捕到开心的的语句
可以给纸张搭诗意的流苏
搭出一个妙的意境
母亲，我恍然才明白
我是接过您绣花的丝线了
只不过您是穿在了针眼上
我是穿在了笔墨间
您和红红绿绿的丝线说了一辈子的话
我也要和胖胖瘦瘦的字词说一辈子的话
这是世间给我们的美妙啊


推窗，冬声骤止

外面的冬好热闹
嘈嘈杂杂，起起落落
似有吆喝声
似有车轮声
似有小孩子的玩闹声
我禁不住诱惑，推窗
冬声，骤止
唯有冰和冷在布置冬景
枝条儿萧瑟
石桌石凳懒懒地眯着
过了好一会
才有几只麻雀忒儿忒儿飞过


学审美

这面枯寂的冬坡
犹如一首晚唐诗
淡寂的句子
有丰富的意蕴
诗是由坡上的梧桐树所写
热爱生活的梧桐树
用奇妙巧思和敏锐的观察力
认真抒写着这面坡的四季
我绕着坡，读了多遍
又坐在梧桐树近旁，听讲
我要学的不只是技艺，更有审美


白菜

白菜，这个普通本科生
为了和五花肉共炒
他得努力考研
为了和鸡肉搭讪上
他得努力考编
为了和排骨有共事的机会
他得努力考公
过了五关还有六将斩
他要做个考试的扫地僧
谁知突来的一场冷空气
他被冻成了重感冒
他沮丧地耷拉着菜帮子
看来这次考试要扑街了


共振

这些句子，说到我心里了
直想拍桌子欢呼几声
我那些难挨的时光，难挨的煎熬
作者已替我说得周周全全
还把挨过之后的重生也说得枝繁叶茂
这种妥贴的共振
是一等一的幸运


聪明

那些世俗的白眼
是生之疼痛
他用来治愈懒散和懈怠
他没有与白眼同流合污
也没有与白眼正面交锋
他把嘴藏在心里
自己和自己交手


和平

她写了大段大段的怨恨和愤懑
放下笔，回看
感觉像是一溜的重兵器
大有战争的端倪
她用粗笔狠狠地抹掉
又重写了几大段生活随笔
——祥和，随心，安宁
她喜欢和平喜欢俗世
安安稳稳地过日子
总是讨喜的事


指望

十年后，她已安于宿命
全脸的漠然，全心的静默
她那年久失修的经历
已让她彻底绝望
不是没指望过
而是一直指望不上
她曾经有过豪天的憧憬
曾经有过大摞大摞的期待
到头来只不过是虚幻一场
她灰扑扑地坍着
如塌了架的土屋
土屋的不远处有株柳树
春雨来了，柳会吐绿
她可不可以指望上一场春雨？


平衡

他向路边一丛无辜的灌木
狠狠地吐了一口痰
算是出了一口红尘浊气
灌木的纱裙突兀地添了一口污秽
晚上的舞会怎能顺利参加？
天空的云朵看见了灌木的焦灼
赶紧来了一阵大雨
虽招来了行人的嗔怪和小贩的嗔怨
裙裾干净了，灌木笑了
深深呼吸着清新空气的行人和小贩
竟向天空深深致意起来
而向路边吐痰的他
湿淋淋地回了家
一进家门
五六个喷嚏雷一样滚出来







忽然看见你，心下欢腾


读趣

所读的文字话语玲珑
如个谈笑风生的女子
养眼养心还养梦
文末的省略号
如串铃碰银铃的笑声

所读的随笔有柴火味
情感在逗号句号的更迭中升温
爱意在小小段落间烹煮
中心句子是盘里的糖醋鲤鱼

加了“经典”二字的诗
微抬着下巴，不屑一顾
使人想起照片里的张爱玲
可惜，此诗并不出身于民国的上海

四百来字的小文
如两位婆婆，在小声嘀咕各自的儿媳
话语不多，手势夸张，表情丰富
相继的几声叹息
是你懂我我知你的舒坦和解气

三千字的文章
似几个女人大嗓门地说各家的婆婆
一个说婆婆偏心，一个说婆婆腌臜
一个说婆婆炒菜咸，一个说婆婆手太拙
每一阵的大笑都能传出二里半


月亮攀上东墙

月亮攀上了东墙
照着正在推石磨的我
我一圈一圈地推着磨
玉米糊糊一圈一圈地从磨眼里走出来
明天早上，它们要在鏊子上创作艺术
我把白天背熟的一阕词
快快乐乐地背给月亮听
月亮听完，还一句句释义了一番
见我兴趣盎然，他就送我一首《圈儿词》
并说这是宋代朱淑真写的
“相思欲寄无从寄，画个圈儿替
话在圈儿外，心在圈儿里
单圈儿是我，双圈儿是你……”
我一读，就甚是喜欢
月亮走远了，我的磨也推完了
拾掇停当，我在灯下熟读《圈儿词》
明天晚上，月亮一攀上东墙
我就背给他听


领鲜

晨起，先到早餐前领鲜：
油条的鲜香，豆花的鲜瓣
火烧上的芝麻香，包子里的汁香
再到山脚下领鲜：
灌木丛里的鲜梦，水库边的鲜冰层
柿子树枫树松树的笑声和晨跑声
紫藤架苹果园里的鲜私语
还要到热闹的菜市场领鲜：
菠菜的鲜敦厚，芹菜的鲜窈窕
蘑菇来时的一路见闻
豆芽与同伴们刚讨论的市井话题

我把领来的鲜们热情款待
蓝花茶碗里的红茶
引出各位鲜们的惬意与诗心
我们决定来场大寒诗会


刨

在乡下时，他最爱在秋天里刨地瓜
几镢头下去
一小堆红皮地瓜
就裸裎于新鲜的土上
大的古朴，小的可爱

如今，他最喜欢读哲学书籍
他用细心的镢头慢悠悠地刨
时不时刨出成堆的哲理和体悟
哲理深邃，体悟深刻
他深深地爱着哲学
如同当时他深深感恩着土地


世间的好人

她转过脸的欢笑
如雾里的牡丹
如塘里的睡莲
他侧身送来的微笑
如初夏的清凉
如林间的幽径
某个祥和的日子里
她的欢笑和他的微笑叠在了一起
她陪着他过着苦日子
他陪着她过上了好日子
世间的两个好人
撑稳了一个家


忽然看见你，心下欢腾

那是个花香铺地的季节
三分清凉的风
跑来又跑去，嬉闹个不停
我仅仅转了半个身
忽然就看见了你
——你在不远处笑
心里欢腾的我，傻笑
这样的盛宴是不能赠人的
稠稠密密地布满了心
这种燃世的繁华，精美绝伦
只能作为最名贵的记忆
天涯处，N年后
还能清晰记起
那花香的季节
那跑来跑去的风
那两张笑脸





满地的雪开过了

雪后

雪后的清晨是薄荷味
清心更清脑
雪后的中午是柚子味
一瓣挨着一瓣地清香
雪后的下午是椒盐味
做成点心可打包带走
我呢，不迷恋薄荷味
也不迷恋柚子味和椒盐味
只迷恋夜晚的杏仁味
梦外它可以帮我镇咳平喘
梦里它可以帮我补脑益智


满地的雪开过了

满地的雪开过了
有的落了瓣，给春风当嫁妆
有的敛了蕊，给新春送祝福
有的融化了，给冬麦当提示语
有的聚在北坡，和松林说体己话

我扫了两大桶来，装在大壶里
在旺旺的火炉上慢慢煮
小开时，是字字珠玑
大开时，是句句铿锵
这些被我宠爱过的雪们
又有了一世繁华
借这繁华，我写点有筋骨的诗篇
诗篇里“处处闻啼鸟”的清晨
有“草色遥看近却无”的远景
有“万条垂下绿丝绦”的堤岸烟柳
还有“春江水暖鸭先知”的通知书


乡村的冬夜

冬天的夜干冷干冷的
乡间的寂静是干净的
我写完了日记，又听广播剧
我的希冀如熟了的紫葡萄
只等到凤城酿成酒
只是酿酒的缸将被挫折打破
葡萄也被尘世的残酷一粒粒碾碎
我需要用N年的恒心将缸补起
N年中，我更得用字粒一点点酿心


冬事

雪后的麦子
被深深嵌进冻土里
花花搭搭的雪如冰粒
我当米粒分享给地堰

在背风的麦地堰下
我刨了两捆蒺藜
手上扎了好几个深刺
多年后才明白
正是生活的刺
赐我诗心
正是萧瑟的冬天
赏我痴梦


插图

美文旁边的小幅插图
如开在青茎上的豌豆花
我怕碰落了它
就静静地读
我怕弄飞了它
就轻轻地翻页
过了许久，再读美文时
懂了文背后的深意
插图上竟结了豌豆青荚
有一天，我以美文为榜样
写了一篇满意的美文
插图里的荚也熟了
可做豌豆凉粉了


那些老磁带

那些老磁带
曾是是心头的肥肉
养肥了青春生活
养胖了乡间快乐
如今，老了的磁带们
深锁于抽屉里
曾经的心头肉柴了
却油渍了记忆
再听熟悉的老情歌
却在副歌时缠了带子
一如当时窝心的情事


Word是个女人

Word是个爱唠叨的女人
有事没事就嘚啵嘚啵地说
不是市井八卦就是张家王家事
对你噼哩啪啦的数落从不保存
第二天没事人一样又和你絮叨
对你许下的诺言却是建档保存的
若不兑现，一定翻旧账与你对峙
你生活中的糗事
她复制粘贴复制粘贴地说
你对家人的疏忽
她更是复制粘贴复制粘贴地埋怨
用极品五笔输入也好
用简体中文输入也好
你都得用心走心，更要有担当有责任
别以为你关了Word
人生的桌面就清净了
她早就云保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