盈车嘉穗的灵魂

曹会双

西牛泉村，一页红色的诗笺


1

刚到西牛泉村，吸引我的是大小不等的小菜园，我南看看北逛逛，拿着手机或拍或录，为的是与小菜们深度交谈。
顶着花苞的葱像个说书人，畦里的小葱静心听着；小白菜们，像些文静的绣女，或绣着花团锦簇，或绣出爱的留白；生菜们像群憨厚的汉子，给人一种踏实感；卷心菜托着腮对我笑笑说，她的堂兄花菜去别处打工了；抽了穗的半亩麦子，攒着饱满欲与芒种完美对接；苦菜苦碟子等野菜，在堰边闲闲散散地开着花；有坟冢散落于菜地间，竟毫无违和感，多的是与人间与时光共处的和谐。
一棵打碗花边沏茶边欢迎我，另一棵打碗花向我说：西牛泉村建村已有600多年了，现有耕地936亩，609户，1814人，这里人杰地灵，人才辈出，这里更是鹿省三的故居……

2
阳光簌簌，微风窸窣 ，草木要从新绿走向葳蕤了。用敬意读抗日烈士的碑文，用敬畏仰视省三亭，对这些高举信仰爝火的革命者，多了敬重与敬仰——五台山下汶水旁的西牛泉村，有过硝烟和血光交织的岁月，更有着这些为革命而献出生命的英雄们！
纪念碑语重心长地和我说：你身为业余写者，要写就写真情实感，不要老是用一大堆词汇，隔靴搔痒地抒情；也不要用长串的成语，高亢激越地歌颂革命者。要写就写世间的高处和低处，要写就写人间的善意和美好，要呈现出人世的凉意和疼痛，能写出与读者情感共鸣心灵同频的话来，你就是个合格的作者了。
一旁的省三亭也说：对呀，要写就写点清热去火，活血散瘀的文字，弄一大堆假大空的辞藻，不如一句鞭辟入里的话。我们当初为信仰赴汤蹈火，是想为人民找一条活的出路生的光明来，你们今天的执笔书写，也是在为世人找条思考的出路思想的光明啊……
我汗颜地向纪念碑和省三亭深深致敬！是呀，我该怎样写出蕴涵丰富，又发人深省的文字呢？

3
在舒爽的风里，村巷们用忽隐忽现的花香，迎迓我们。
一棵高耸入云的老刺槐，举着花海，要我们仰望。凡抵达至美的，定有不凡的经历和心性。这棵老刺槐用自己的威望和豁达，为村子添了道和谐、均衡且完美的景色。理屈词穷的我，只能高举手机把这份景致收藏。
拐了一个胡同，某家大门外的芍药花，又让我们的手机忙得不亦乐乎。这棵芍药已在熙熙攘攘里得以沉淀了，你看她惊艳得恰如其分，她妖娆得适可而止。她定居于此，也落俗于此，把淡泊和极致过成了日子的底色。
几丛鸢尾花，用紫色方言和我们说起市井话题，我们衔接得恰恰好。我想起了《会唱歌的鸢尾花》的句子：“在你的胸前/ 我已变成会唱歌的鸢尾花/ 你呼吸的轻风吹动我/ 在一片叮当响的月光下”，鸢尾花朵接着说道：“我的忧伤因为你的照耀 / 升起一圈淡淡的光轮”，我仿似又回到了那段读舒婷诗集的岁月里……

4

蔬菜大棚里的水果西红柿，用糯甜俘获了我们的舌尖，接着是窈窕的黄瓜用舞姿俘获了我的目光，被短暂诱惑后，我还是听从了大棚广告语的引导，来到大棚深处。
秧稞们，有的扶架练功，有的独自苦练，有的身姿纤小，有的身态泼辣，她们以不同的方式努力着，逐步从花的阶段走向果的阶段。我扯扯蔬菜们的叶子，又碰碰花和果子，忽悟：我的写作环境正是这个和平年代，我该学学这棚里的蔬菜们，用灵魂的笔触写出岁月的静好，用芬芳的心灵写出乡间的步步发展。这才是精神的传承信念的待续和信仰的递进，这才是有温度有深度有厚度的人生作品。
回望蔬菜大棚，它在阳光下祥和随和，它是睿智的通透的，它豢养的菜蔬们有梦想有理想。

5
西牛泉村，这页乡畔的诗笺，将沿着“红色西牛泉，清廉新村庄”的特色品牌，走出一条独具一格的乡村振兴路来……
西牛泉村，这页红色诗笺，将以“艺术活化乡村，文化浸润田园的”理念，走出一条各美其美美美与共的新路来……
风，在空中荡漾；鸟雀，在田间啁啾歌唱；汶河水，在近处潺潺；五台山，在不远处守望。西牛泉村，要悄悄蝶变了——向着心中的光，向着心中的小康路……



盈车嘉穗的灵魂（外二首）

命运没给他帅气和康健
他以孱弱为小家撑起了晴空
诗书伴着他的孤傲
书法陪着他的追求
与他交谈，有被理解的亲密
与他深聊，有心灵深处的共振
告别他已有六十里路了
心头还有某些香气萦绕
那是他盈车嘉穗的灵魂所散出的


真相

她一落笔就繁花似锦
那是她呈现的心底欢喜
她一搁笔五谷就丰登
那是她天赋的某茬收成
她的文笔是不可复制的
她的文采是不可模仿的
其实，繁花似锦的背后
她一直过着世俗且凌乱的生活
其实，五谷丰登的背后
她拿书写对抗多灾多难的命运
不可复制的是她经年的孜孜以求
不可模仿的是她的惶然与痛苦


那封信

收到的那封信
如一棵硕大的花树
每一句话，花枝一亲喧闹
每一个标点，花影一样好看
我一读，它们就泛香
我一念，它们就绚烂
开头的问候
被两个冒号捧成了花冠
结尾的署名
被日期宠成了花蕊
信把那段日子打扮得很美
我常常沉醉于信的傍晚里




她接住了命运的花开


木瓜树

她忍着春天里的小欢喜
开了些粉红色小花
又忍着初夏时的小欢喜
结了些小小的果
风来了，她摇枝
雨去了，她鲜亮
太阳照着，她快乐
月亮照着，她做几个梦
她还得继续忍下小欢喜
忍到秋季的某一天
用醇厚的甜果味
左诠释懂得，右阐释慈悲
窸窣的叶子们是讲解员


杏树

我的落花被你看到过
为此我的喜悦多了三四公里
我的青果又被你看到了
至此我的快乐就多了几个定语
芒种前后，请务必来
为你备好的半筐麦黄杏
是想说给你的体己话


卷心菜

卷心菜来陪我不疾不徐的日子
每剥开一片叶子
就是剥开了一把心锁
心锁后面是富于启示的话语

卷心菜要我聚拢内心的光源
说光源是决定出路的思路
说光源是决定世界的眼界
我信奉并践行着卷心菜的话


提取

你说“诗人是提取这个世界痛苦的人”
我说“不做诗人，做个发现诗意的人”
我以纸为囊，以感悟为工具
提取生活里的细密、温暖与秀气
提取幻想里的粉色回忆里的紫色
提取痛苦里的各种金属元素
这一辈子，提取是我的业余爱好
提取也是我一生要练的技艺
爱好帮我铺开了对生活的热情
技艺也升华了我的灵魂和情感
如果我拿一首业余的诗歌来参赛
就是想听听您这评委的真实评语


分量

是的，她接住了命运的花开
而花开前她有N年的蛰伏期
她在泥淖里被狠狠地捶打着
在黑暗中被人时时算计着
在孤苦中被讥讽被哂笑着
为了活出一条生的缝隙来
她让美妙的春色
始终在心袅娜着
为了蹚出一条生的活路来
她暗暗把自己幻想成
童话里的尊贵女王

她让世人看见她接住命运花开的瞬间
却没让世人知晓她心上的伤身上的疤
她把自己成摞的作品放到命运的秤上
作品的重量便是她在世间的真实分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