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她，他×她

曹会双

他+她，他×她

小城里的她

这是一个端庄的小城，这是一个不爱出风头的小城，这是一个沉默寡言的小城。一条长河，自东向西绸缎一样绕在小城南面，把小城绕出了好看的弧形。河水在阳光下闪闪发亮，似给小城别了件昂贵小饰品；河水在月光下发着碎光，似给小城戴上了银镯子。
小城的四季鲜明，该有的繁华似锦，按照节气表一样也不落。小城的雨霜雪霰，都是按着谚语的规律来。小城的行道树，以悬铃木柳树为主，夏日绿意丰满，冬日枝条爱举着“Y”形的存折。
她栖居在小城一角，她安居在小城一角，她蜗居在小城一角。每年的日子按部就班，每天的生活大同小异，为家人洗洗涮涮，忙着三餐饭四季衣。在不算多的空闲里，她就一个人坐下来画铅笔画，好几年了，也没多大进步。不过，她画得很有热情。
上小学时，她的一位同桌就爱拿着铅笔，在练习本上给她画侧像，画好了，同学就送给她，她珍惜地藏在一本书里。长大后，同学嫁到了外地，她来到了小城，两人虽然没了联系，但那些铅笔画，一直被她喜欢着牢记着。
孩子们长大了，时间充足了，她就打听着，报了一个学习班，断断续续地学习了一年。在专业老师的指导下，她不再像无头苍蝇了，知道该用什么样学习用具，知道了笔法和相关术语。老师还告诉她，磨刀不误砍柴工，要多读些书，读来的知识会反哺到铅笔画里。她对读书不太感兴趣，倒是硬着头皮读了一点，也没感觉到有啥作用。她现在学会了在智能手机上，跟着相关视频学习。自己画好了一幅，就会发到朋友圈或相关视频上，引来熟人和陌生人的点赞，她画得更带劲了。
静美的小城她是喜欢的，静寂的生活她是喜欢的，刚够温饱的日子她是喜欢的。按着小城四季的平平仄仄，平平淡淡地过着日子，点点画画中，画着自己心底的小喜悦，这种感觉真好。边这样想着，她开心地走出了家门，到小山里去看看花看看草，美其名曰“写生”。


他+她，他×她

他当时与她结婚，是迫于生计，生意的欠款一大堆，连个年也过不安生。年龄偏大的他，经大姨的介绍，她很爽快地嫁给了他。她说：“只要俩人没病没灾的，啥难啥苦都能熬过去。”
成了家，他的人生好似有了托底的砖，他又有了重新开始的勇气，他拿着她不多的嫁妆钱，倒腾起水果来。或许是时来运转，或许是触底反弹，他在栉风沐雨中还清了欠款，又在披荆斩棘中攒了点钱，一家人总算是过上安稳的日子。同是做生意的几个哥们，跟他开玩笑说：“嫂子这个人，旺夫啊！”旺不旺夫他不知道，当时在心底并没有看上的她，却是和他真心过日子。更重要的一点，她很会算账，他拿着笔划了大半天的账，她很快就口算出来，他用计算器一五一十算出来的账，和她嘴里喃喃一小阵，算得比他还准确。他对她开玩笑说：“你要是好好上学呀，说不定是个数学家哩。”
他们现在的日子过得殷实，过得踏实，自家开的超市规模不算小，让他家上了小康线。看着她进进出出的忙，看着她的腰身粗了起来，他心里是感动的，知足的。他不懂啥叫爱情，但觉得她就是适合他的媳妇。女明星离他遥远，俊俏的妞离他很远，村子里的俏媳妇他也够不着，唯独眼前这个长相平凡，一心一意和他过日子的女人，是他手心里的幸福。
“他是爱，她是情，爱+情，只是情愫，爱×情，却是姻缘。”杂志上的一句话， 说得他心里有点甜。


红墨水

她特别喜欢红墨水，更喜欢有红墨水打下的红对号，纵然她作业本上的对号不算多。
自习课上，老师常常坐在讲台上，边批改作业，边监督着同学们学习。她爱偷偷看老师批改作业时，用蘸水笔，往红墨水瓶里轻轻一蘸，在作业本上的笔势若成曲线，那一定是个对号，要是一撇一捺，那一定是个差号。作业本发下来时，她会对红对号笑，对着红差号做鬼脸。
学习成绩并不好的她，没有什么崇高的理想，只要能顺顺利利地上到小学毕业就行了。现在是分田到户了，家里的责任田那么多，爹和娘忙不过来，两个弟弟也要上学了。知道她学习不好，老师也不太管她，老师也不歧视她，平时，她和同学们很玩得来，跳房子丢沙包等游戏都有她。没有谁知道，她内心里深深喜欢着红墨水，喜欢着用红墨水打下的对号错号，写下的一行行字。
小学五年级了，他们毕业了，她虽然考上了一所联中，爹娘还是和她商量着辍学的事。回家来，学着烧活做饭，学学针线活，以后嫁了人不受气。这是绝大多数乡下女孩子的命运，考出学去的能有几个呢。
她哭了，虽然她很想上学，她不得不答应辍学，家里实在太忙了，爹娘也实在太累了。她提出了一个要求：买一瓶红墨水。爹娘爽快地买来了一瓶，她又向老师找来了两支旧了的蘸水笔，当她蘸一下红墨水，写下大串的对号差号时，她觉得自己的未来还是红色的还是缤纷的，手边的《新华字典》，在121页上对她笑……

无题

他和她在乡间的集市上碰见了。
他一身军装，英气逼人。她怀着身孕，手里领着两个女娃。他们说了几句客套的话，他就招呼两个孩子来到摊前，为两个孩子买了两碗豆腐脑，称了半斤油条。她用力拦着他，他说是为了孩子。她有些微难为情，只是一连串地说着感谢的话。  
当时，他是有三婶作媒，在女方家里相的亲，她的父母前掂量后商量后，最终没同意他这门亲事。他家里太穷了，兄弟四个，他又是老大，负担太重了，农村人又没啥进项，以后日子咋过呀？
她对他是很中意的，他们都是乡里少有的识字人，有种惺惺相惜的感觉，只是父母之命难违，她最终没有拗过家里人，只好另择他人而嫁。
第二年，他竟验上了兵。在部队里，因他会写文章，且写得越来好，一步步地提了干。她结婚后，接连生了俩女娃，要是这第三个还是女娃，她还得生……看着俩孩子吃得香，她轻轻念叨着：“闺女，娘一定要好好供你们上学，不能再走娘的老路了呀。”
他远远地看了看她们母女三人，欣慰地走开了。他不能怪她怨她当初的选择，她也是为了过上好日子，听说她的丈夫人品不错，现在做着个小买卖，现在政策好了，她会过上好日子的，她的孩子会比他们这辈人强的……



我和米饭们欢喜相逢

世界

被抱在怀里的婴孩
小手紧紧拽着妈妈的衣襟
妈妈的衣襟里有温暖有疼爱
妈妈的衣襟里有信任的世界

妈妈的世界就是怀中的婴孩
为了世界的美好，为了世界的蓬勃
她要独当一面，她要化腐朽为神奇
在洒满阳光的路上，两个世界呢喃相依
在洒满阳光的人群，两个世界相互依靠


相遇

和你的相遇，不是在路上
和你的相遇，是在书里
你递给我的诗句是玫瑰
你送给我的私语是百合
我在书里，读出了你的至纯至真
我在书里，读出了你的款款深情
这世间最美的相遇里，有你有我

和你的相遇，不是在路途
和你的相遇，是在心里
你说给我的话是真心话
我说给你的话是真心话
真实的人生里，难得听到真话
这世间最好的相遇，被你我遇上了


米饭

一
米粒们在锅里进行歌舞演出
是大型舞剧《红色娘子军》
红豆是女主角，花生是男主角
穿梭的红枣是舞动的红色旗帜
大米小米变换着复杂的队形
热情饱满，斗志昂扬
水的观众们看得热血沸腾

二
乳白色的大米饭
软糯地被盛在碗里
以袅袅香气低唤我
金黄色的小米饭
粘软地被盛进碗里
为我提供余香满口
我和米饭们欢喜相逢
唇齿间诠释着烟火风情
醇厚绵软的粮食味道
慰藉了那些错过的美好


比喻句

这些比喻句写得真是好
让人读了不由得心生翅膀
写这些比喻句的他
定是被缪斯钦点或偏爱过的
他心中定装下了万物的美好
他定是被深邃的书籍宠溺过
他定是游历过语言的银河
他定找到了创意的新视角
他定和才华才情拥抱过
他定有着取之不尽的创作素材
我羡慕地时不时坐在稿纸前
渴望得到一个奇妙的比喻句


对和错

月色清浅，晚风簌簌
对和错各占一边
对有内心的恬淡
错有如水的寂寞
经过夜色调和
对和错相视一笑
延宕出柔和的波纹

夜色阑珊，月光隐退
错和对挽手走向凌晨
错有雨疏风骤的景致
对有花落如雪的景色
被夜色精心勾兑后
错和对有了美好情谊
二者互为季节的代言人


寂寞和孤独

寂寞悄无声息地
蹲成了一只肥猫
黄昏时分，围着墙根
慢吞吞地散步
孤独蹑手蹑脚地
尾随在夜的背后
撵不走，赶不掉
本想让寂寞和孤独融合
孤绝的寂寞和我说：
“融合让事情更孤寒冷峭。”
冷峻的孤独和我说：
“融合使某些际遇更蹭蹬”